维和警察讲故事国际珠宝大盗l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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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珠宝大盗“粉红豹”

大卫·塞缪尔斯/著刘长煌/翻译

年5月19日,伦敦新邦德大街格拉芙珠宝旗舰店外,有个年轻人朝店里瞄了几眼。他三十岁不到,金发细腰,身材像杂技演员;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也没有进店看珠宝;晃悠了大约五分钟,然后默默地离开了。监控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了整个过程。这人就是国际珠宝大盗“粉红豹”的骨干分子乌约塞维奇,他出生在黑山共和国的一个小渔村,曾组织策划了一系列的珠宝抢劫案,这次是来踩点的。

格拉芙珠宝店的顾客之中有很多名人,包括球星贝克汉姆的妻子歌星维多利亚、美国著名女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等。该店以经营彩色钻石而出名,号称出售世界上最好的珠宝。

5月20日,也就是乌约塞维奇踩点的第二天,“粉红豹”另一成员丹尼奇装成顾客的模样,头戴高卷式假发,仿摇滚歌星艾尔维斯风格,样子很丑,带着一把伞进入格拉芙珠宝店,但没有引起大家的警惕,店员认为这个人可能是摇滚歌星的崇拜者。

丹尼奇提出要看一枚十二克拉的钻石戒指,店员递给他,这枚钻石戒指价值四十五万美元。

“太迷人了!”丹尼奇边看边说,“请问还有小一点儿的吗?”说完,他拔出一把左轮手枪,大声吼道,“全都趴在地板上!”

随后进来的乌约塞维奇操起锤子猛砸展示窗,把里面的珠宝首饰一股脑地往袋子里装,共四十七件。接着两名劫匪冲出大门逃跑,一名保安追上丹尼奇,试图夺掉他的手枪,在争斗过程中枪走火了,子弹击中附近的空调反弹,刚好擦过一名过路妇女的鼻子,非常惊险,保安最终击倒了丹尼奇。

苏格兰场的史蒂文·亚历山大警官闻讯赶到现场时,丹尼奇正蜷缩着躺在地上,像一只抱着头睡觉的猫。

事后我走访了格拉芙珠宝店,受到了保安的欢迎,他们没有问我是否预约,也没有检查我的提包,也许他们认为对客人进行安检会让那些有钱人感觉不舒服。大厅内充满了芳香,有三名顾客,都是说俄语的女士。一个叫马丁的推销员给我展示了镶嵌单颗钻石的项链,标价一百万美元,说这条项链适合送给老婆。自年起他就在格拉芙打工,劫案发生那天就是他在当值。中午时分,乌约塞维奇和同伙走进展厅,不到三分钟就抢走了价值三千多万美元的珠宝,算是英国历史上最大的珠宝劫案。

“我们很乐意为全世界的人服务,但是更希望他们能合法购买。”马丁表情暗淡地说。

乌约塞维奇住在巴黎,抢劫案发生前两星期来到伦敦,住在贝斯沃特区一家靠近海德公园的廉价宾馆。他的行程是由乌约维迪奇安排的,后者来自黑山共和国的前皇室首都采蒂涅市。丹尼奇是科索沃的塞族人,医院做清洁工,劫案一星期前飞到英国。三个人在伦敦会合后,买了一辆旧伟士牌踏板摩托车,作为乌约塞维奇逃跑时使用。

警方马上立案调查,发现乌约维迪奇可能是劫匪的同伙,他的女朋友安娜·斯坦科维奇在贝斯沃特区租了一套公寓。警方迅即监听了他们的电话,掌握了一定的证据,然后申请搜查令,突袭了这间公寓。警察在卫生间看见一小瓶面霜,把手指伸进去,感觉好像有什么硬的东西,取出一看,正是格拉芙珠宝店的蓝钻戒指,价值七十五万美元,事后得知安娜准备用这颗钻石做订婚戒指。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导演布莱克·爱德华兹拍摄了《粉红豹》系列电影。乌约塞维奇一伙藏匿珠宝的方法和年上映的电影《粉红豹》第四部里的情节一模一样,都是把珠宝放在面霜里面,于是英国媒体便给这个抢劫团伙冠以了“粉红豹”之名。

在这间公寓内警察还找到两本假意大利护照,上面的名字和照片都是空着的。亚历山大警官告诉我,意大利是黑山共和国进入欧洲的最好线路,可以隐藏自己的踪迹;“粉红豹”的基地就设在意大利,调查过程中,有些意大利的警察也不是很配合。

乌约维迪奇的电话记录让警方追踪到巴黎的一间公寓,当地警察很快确认这是乌约塞维奇的家,但是人不在。

亚历山大警官立即赶到巴黎,取得了巴黎警察局打击有组织犯罪分队的配合。调查发现,穿着考究、有着浓重东欧口音的乌约塞维奇涉嫌参与了近二十起抢劫案,劣迹遍布巴黎、阿姆斯特丹、法兰克福、日内瓦和巴塞罗那等城市。

经过几个月的追逃,警察终于找到了乌约塞维奇的踪迹。他开车由意大利进入法国,警察在途中截住他,同时在车内发现了一把上膛的手枪。亚历山大警官说,乌约塞维奇彬彬有礼,口才很好,外表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放在大街上你都不会看他第二眼。

乌约塞维奇拒绝谈论任何珠宝抢劫的事情,几个月下来,警方没有从他的口中了解到案件细节和赃物去向。

伦敦劫案之后,“粉红豹”相继在欧洲和亚洲实施了系列盗抢珠宝案,获得两亿多美元的财物。年3月,在日本东京银座珠宝店,两名塞尔维亚人戴假发进入珠宝店,用辣椒喷雾剂喷射店员,劫走了价值三千六百二十万英镑的珠宝和钻石,包括一条镶有一百一十六颗天然钻石、中间点缀一颗一百二十五克拉大钻的超级项链等。同年在巴黎,他们趁着法国总理拉法兰的妻子到肖邦珠宝首饰加工店的时机,从一个无人看守的展柜中偷走了价值一千四百万美元的珠宝。年,他们又打劫了法国南部城市圣特罗佩的一家珠宝店,这起案件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整个过程仅持续数秒钟。完事之后,他们来到港口,乘坐等候在此的快艇离去。

警方大怒,伦敦、巴黎、日内瓦和东京等地的刑警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合起来,共享“粉红豹”的DNA数据、指纹、电话号码和其他信息。年,国际刑警组织正式成立打击“粉红豹”专案组,取得了喜人的成效,现今已有二十多名“粉红豹”成员被关押在西欧监狱。

但是珠宝抢劫依然在继续,巴黎绰美珠宝店被劫,其作案手法和“粉红豹”非常类似,但是被抓的成员守口如瓶,很难突破口供。自伦敦格拉芙珠宝店第一次被抢劫以来,到年,警方对其组织结构依然知之不详。

几年来,我走访了十个国家,采访了十七个相关的侦探,他们一致告诉我,“粉红豹”的赃物流向仍然是个谜。后来我拜访了美国宝石协会,它是设在纽约的一个非营利性组织,专门制造钻石显微镜和其他工具,供经纪人和鉴定员使用。该协会在约翰内斯堡、孟买和曼谷均设有实验室,提供钻石评估、分色、测量、定级的服务。

在楼上的会议室,我见到了协会里最好的鉴定师之一——艾薇·卡特勒。她个子高挑,肤色白皙,眼神挑剔,戴无框眼镜,胸前别一枚胸针,诠释她在该行已工作了三十年以上。她介绍说,在大牌珠宝店比如卡地亚和格拉芙连锁店出售的珠宝都经过了宝石协会的鉴定,蒂芙尼珠宝店则有自己的鉴定师。每颗宝石都要建立独立的档案,对其质地进行鉴定,查验是否进行过化学处理,并录入电脑供大家查询,设置安全码。美国宝石协会每年都要对上百万颗宝石进行鉴定,有时还要接受真假查验。

艾薇说:“有些钻石就像一朵花,抑或是一棵圣诞树,只有宝石学家才能感觉出来。”

当我问到有关“粉红豹”盗抢钻石的去向时,她回忆说,不久前她检测过一批钻石,其中有一颗钻石的验证码和被盗的四十七颗钻石之中的一颗相吻合,系来路不明的赃物。她不想透露顾客的身份,但是告诉我,这些钻石是从欧洲进入以色列,再流入纽约的,几经转手,谁都搞不清这批钻石的真正来路。她知道这批钻石就是伦敦格拉芙珠宝店被抢的一部分。

最了解“粉红豹”的警探是比利时的安德烈警官,他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在电话簿里或者警察名册之中。年春天,我到布鲁塞尔和他见过一面。在股票交易所旁边的一家咖啡店里,我们如期而遇。他满头灰发,翘八字胡须,苍白的脸好似被挤扁过,穿着朴实。

安德烈相信,“粉红豹”的核心成员由二三十人组成,其他骨干成员分布在欧洲各大城市,比如布鲁塞尔有人提供后勤支持,抢来的珠宝一般汇集到比利时北部城市安特卫普,然后混入运输名贵手表的汽车里运往塞尔维亚和俄罗斯。

“赃款的最终目的地一般都是塞尔维亚。”安德烈警官摸着翘起来的胡须,苦笑道,“塞尔维亚政府需要这些钱加强投资,很多钱物在贝尔格莱德被洗白,比如投资咖啡店、饭店和房地产等。”

饭后,安德烈点上一根雪茄,我们漫步在圣胡贝尔皇家长廊,这是全覆盖的购物广场,有八家珠宝店。安德烈说,自年到年,“粉红豹”抢劫了一百五十二家珠宝店,训练有素,作案手法基本不变,每次行动都经过精密计算,作案时间短,往往不超过三分钟;其套路是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独自进入珠宝店,手持一条木棍类物品卡住安全门,让其他同伙进入(很多高档珠宝店都装有安全门,每次只允许一个人进店),第一个进店的人手持枪械,威胁相关人员,控制局面,但一般不实施极端暴行,其他人则带锤子或鹤嘴锄,砸开展示橱。他们把珠宝放进背包里,乘偷来的汽车离开,有时也使用买来的二手车,这些都是旧车,十年以上,因为旧车不引人注目,而且也比较容易偷到手。当地的成员负责搞武器和汽车,租好房子,以及其他事务。

安德烈说他们偶尔采用其他策略,有一种手法叫“公羊飞弹”。年4月16日晚9时30分左右,在迪拜“瓦菲城”购物中心一楼著名的格拉芙珠宝店,许多顾客在玻璃橱前驻足欣赏珠宝,突然,一辆黑色奥迪车飞驰而来,撞碎橱窗玻璃后闯入珠宝店,三名蒙面的“粉红豹”成员跳下车,举枪喝令店员和顾客原地不动,随后手脚麻利地用锤子砸开玻璃柜台,将一盒盒昂贵的珠宝装入两个大口袋,随即带着赃物跳上黑色奥迪及另一辆前来接应的白色奥迪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整个过程犹如好莱坞大片一般,用时仅一分四十五秒。被劫走的钻石等名贵珠宝价值超过一千三百五十一万美元。

事后劫匪把两辆奥迪车点火焚烧,消除可能联系到他们的罪证,但还是不够专业,随后赶到的警察在车里检测到十四个DNA样本,第二天送到国际刑警总部(设在法国里昂市),其中两个DNA和列支敦士登公国的抢劫案疑犯相匹配,还有一个和瑞士珠宝劫案的疑犯吻合,很快确定了嫌疑人的身份。

两辆奥迪车是租来的,租约上的电话号码经查系塞尔维亚人波雅娜,追踪波雅娜的电话记录以及她的DNA,警方迅即辨别出八名“粉红豹”成员的身份,其中六名来自塞尔维亚,一名来自黑山,一名来自波斯尼亚。

波斯尼亚人是三十岁的杜思科,已经是国际刑警组织的通缉犯,世界各地的钻石交易场所都张贴了他的通缉令。他长相英俊,满头黑发,双眼下面有“陨石坑”,能熟练使用俄语和英语。

年10月,杜思科和一个年轻的塞尔维亚人依林西奇开着租来的奥迪车进入摩纳哥公国,把车放在停车场后步行。他们朝赌场方向走去,途中经过几个珠宝店,其中就有一家店在年被“粉红豹”抢过。

摩纳哥有成千上万个监控探头,可以对全城的行人进行跟踪。

杜思科穿过广场时突然被一辆汽车撞倒,脚踝扭伤,医院接受治疗。医院看望受害者时,发现他和通缉犯很像,医院将两人逮捕,杜思科被引渡到列支敦士登受审,依林西奇被送往瑞士接受审查。

年5月,我拜访了摩纳哥警察总部,它位于著名的悬崖下面。局长穆尔伯格接待了我,他既像警察又像好莱坞明星,肤色黝黑,身强力壮。他告诉我,年发生在摩纳哥的劫案中获取了两名嫌疑犯的指纹,经比对,正是“粉红豹”成员,塞尔维亚人伊万诺维奇和柯氏迪奇。就在这次访谈的前一天,这两人在法国使用假护照旅行被逮捕。

年秋天,国际刑警组织终于成立了打击“粉红豹”专案组,穆尔伯格说,虽然对“粉红豹”的组织体系还没搞清楚,但是对他们销赃的途径已略有所知,“不是一个小地方,也不容易找到,是一个地区,叫科索沃,我只能说这些。”

杜思科在摩纳哥遭遇车祸,医院被警察认出并逮捕,许多人认为太巧了,怀疑是警察故意导演了这场交通事故。穆尔伯格局长说这个想法太荒谬,事实就是巧合。

摩纳哥加强了对“粉红豹”的查缉工作。年6月,有三人戴墨镜坐在一辆黑色奥迪车内,停在蒙特卡洛赌场地下停车场。警察对他们进行了盘问,发现其中一人为奥斯马季奇,系美国火奴鲁鲁市和拉斯维加斯市珠宝劫案的嫌疑人。

日内瓦的侦探格拉希曾经成功地抓捕了“粉红豹”骨干米兰,他是迪拜抢劫案的组织策划者,“公羊飞弹”的设计者。那是年5月,格拉希正在调查一些俄罗斯人和爱沙尼亚人盗窃名贵手表的案子,追踪到他们经常出现在法国热克斯镇的一家宾馆,离瑞士的边境很近。格拉希带领三名同事秘密来到这家宾馆查阅盗窃犯的住宿登记,突然发现一名旅客好像很面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是谁。这人走向房间,开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格拉希惊呼:“是他!”终于想起来他叫米兰,年曾在瑞士边境被逮捕,瑞士警方发现他的指纹和年列支敦士登珠宝抢劫案的嫌犯吻合。关进监狱后,格拉希曾经突审过他,有点儿印象。

关押期间,有一天米兰告诉狱警,他的手摔断了,狱医院治疗,在途中遭到“粉红豹”成员的伏击,他成功逃脱。

米兰回头时也发现了格拉希警官的眼神很特别,他突然转身朝停车场跑去,并丢掉了手中的密码箱。格拉希紧追不舍,来到一所学校的旁边。学校的围墙很高,米兰艰难地爬了上去,跳进校园的时候他扭伤了脚,还刮破了皮,脚在流血,吓得里面的孩子们尖叫着乱跑。

校园很大,格拉希四处寻找,有同事给他发来一条彩信,系米兰的正面免冠相片,方便从人群中辨别他。

一会儿,警察包围了学校,警犬追踪血迹轻易地找到了米兰,他正躲在杂树丛中。格拉希用枪指着他,警告他不要乱动。米兰慢慢地站起来,裤子已经破了,脚还在流血,他很配合,对格拉希说:“干得不错!”

第二天格拉希审问了米兰,两人都承认,在米兰开房门回头的一刹那,双方都认出了对方。

格拉希说:“谢谢你称赞我的工作,其实你设计的迪拜抢劫案也挺有创意的。”

“上视频分享网站YouTube,搜索关键词‘迪拜抢劫’(Dubairobbery),你会发现当时的现场录像,视频很精彩,点击率老高哟!”

米兰被再次送进监狱。

格拉希认为“粉红豹”成立于黑山共和国的采蒂涅市,发展于巴尔干半岛,主要从事抢劫、销赃、洗钱、走私等犯罪活动。

我最近在法国司法警察局看到一张表,把部分“粉红豹”成员以及他们的车辆、手机等信息互相串联起来,让人眼花缭乱。比如说,塞尔维亚人德扬电汇钱款给兰科,后者因涉嫌六起抢劫案被逮捕;兰科又曾经用意大利手机和一个参加过东京抢劫案的嫌犯联系过;有的成员是夫妻、情人、家族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图表显示意大利是“粉红豹”的运营中心,但是意大利警方却没有提供相关的信息,后来迫于国际舆论压力,意大利刑警开始配合专案组,逮捕了一些销赃犯,但是调查显示,几乎所有的“粉红豹”抢劫小组都和米兰市保持联系。

抓获的最重要的“粉红豹”头领就是贝尔格莱德人德拉甘·米科奇。在波黑战争时期,他逃避了服兵役,加入犯罪团伙。年,他带领同伙抢劫了法国比亚里茨市珠宝店。为了避免有人在店前歇息偶然成了案件的目击证人,他们事先把珠宝店门口的长凳泼上油漆。一个月后,在法国戛纳市,他带领同伙开着一辆路虎揽胜越野车撞开珠宝店的门,把里面的珠宝装进高尔夫球包后逃离,车留在现场,这让警察取到了他们的DNA。年,他带领两名塞尔维亚人袭击了法国滑雪胜地库尔谢尔市香奈儿珠宝店,使用的是一把假枪,抢走了价值五十万美元的珠宝。

他的被捕带有一点儿偶然性。在滑雪胜地得手后的第二天,他来到邻近的阿尔卑斯山小镇阿尔贝维尔,在火车站他用一张面额五百欧元的钞票买票。小镇客流量很小,没有那么多零钱,售票员觉得此人不太正常,立即电话报警。警察秘密调取监控录像,看见他进入车站时带有一个大包,一直放在站台背阴处。警察依法对他进行盘查,发现包内有大量的珠宝和两枚催泪弹,迅即将其拘捕。

“粉红豹”头领德拉甘·米科奇体格强壮,气势吓人,脸上时常带有一丝冷笑,好似从没有怕过谁。

年11月17日,米科奇参加完庭审后返回监狱,途中有武装押运,但是他挣脱警卫逃跑,穿过停车场,越过高速路,朝一所小学校跑去。警卫朝他开枪,击中他的腿部,后来把他送到防范更严密的滨海自由城监狱羁押。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放风的时候,有两人开着一辆白色的卡车停靠在监狱围墙旁边,车上拉着两把梯子。他们把其中一个梯子架在汽车后厢上,一人爬上去,举起AK47一阵猛扫,另一人把一个夹钳式梯子夹在墙上,另一段翻墙丢下去,顺便把钢丝钳丢下去。米科奇正在下面等着,他剪断有刺铁丝网,来到墙下,爬上梯子,越过高墙,再从夹钳式梯子的这一段下来,三人逃之夭夭,从此警方再也没有发现过他的踪影。或许是他的组织策划能力在“粉红豹”中异常出色,所有关押的成员中,只有他得到了如此精心设计的越狱协助。

年,法庭缺席审判,判处米科奇十五年监禁,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将他抓捕归案。

米科奇的副手之一斯托伊科维奇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现正在服刑。他的代理律师说:“这些人都是受到巴尔干战争的影响,有的直接参加过波黑战争,通过犯罪已经积累了百万美元的财富。他们的行为是环境造就,不完全是贪婪所致。南斯拉夫战争期间,其他欧洲人隔岸观火,现在他们想融入欧洲,但是欧洲不欢迎他们。”

上世纪九十年代巴尔干冲突期间,有组织犯罪在塞尔维亚非常流行,西方国家的制裁更是催动了黑社会成长。汽油、香烟和其他消耗品的市场需求很大,年米洛舍维奇就任总统后,走私活动愈演愈烈,给执政者带来了丰厚的收入。泽蒙家族是塞尔维亚杀人最多的黑帮,以贩毒为主,每个月贩卖近一亿美元的海洛因。总理金吉奇被刺杀,该帮有重大嫌疑。年,米洛舍维奇下台,原来的贪污腐败之风得到遏制,执法力度加大,那些在盗窃、谋杀和其他犯罪活动盛行的环境中成长的年轻人只得跑到国外寻找机会。

贝尔格莱德出版商发行了一本小说《大猩猩》,以塞尔维亚杀手马科维奇为原型,销量巨大。马科维奇移民巴黎后给著名影星阿兰·德龙做保镖,后被发现死在巴黎郊外的垃圾桶里,一直没有找到元凶。阿兰·德龙的朋友,科西嘉岛黑帮人员有重大嫌疑,但是没有被起诉。《大猩猩》给很多塞尔维亚犯罪分子转移到西欧敲响了警钟。曾经有一个黑帮成员告诉我:“如果黑手党成员看书的话,那他们一定看过《大猩猩》。”

《大猩猩》诠释了当时塞尔维亚年轻人恐慌的心理。他们向往欧盟国家的生活,羡慕他们的富有,但是又不能合法进入。欧盟未能制止巴尔干地区的大屠杀,继而寻求制裁塞尔维亚和限制移民,这种无形的墙给塞尔维亚高明的犯罪分子带来了发财的机会,其他平民则更加贫困。

前往巴黎的途中,我认识了一名音乐工作者,他的职业让他有很多机会认识黑道人员,他答应介绍几个和我认识。在法国美丽城一个三层楼的夜总会里,这位音乐家安排我会见了两名塞尔维亚人,其中一人自称尤金,两米多高,穿黑色机车夹克,对我说他目击了“粉红豹”的很多行动,但是他绝没有参加过,警察对他很信任。他还说,“粉红豹”是一个松散的犯罪团伙,主要从欧洲国家获取利益,如法国、比利时、荷兰、丹麦和意大利等;大部分成员都是吸贩毒者,有的还有妻子孩子;他们不完全是塞尔维亚人,哪怕是塞尔维亚人也早已丧失了国家的概念。

另外一个塞尔维亚人叫鲍里斯,比较害羞,头埋在夹克衫衣领里,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才开口说话。他曾经目击过一次“粉红豹”的行动,其成员一般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指挥谁;这些人愤世嫉俗,憎恨德国、梵蒂冈、美国以及他们自己的政府;大多数都和毒品有牵连,有犯罪前科。

五天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叫我到巴黎拉丁区喷泉广场。我赶到时,那位音乐家正站在那里等我,说有个朋友想见我。十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对方说喷泉处太暴露了,改为从市政府大厦旁边的一条小道穿过塞纳河。我们来到马莱区小道,上了一辆破旧的本田车,车朝拉雪兹公墓驶去。司机是个大个子、胡子拉碴的人,说起话来英语和法语夹杂使用。他从事保镖工作,主要为法国歌手、美国富翁和塞尔维亚人服务。我们进了一家咖啡屋,要了一间小包厢。我发现里面的人对这个保镖很尊重。

保镖告诉我,在这里有大概六十名“粉红豹”成员,互相之间并不很熟悉,比较松散,但是高层的组织很严密。

我问他伦敦格拉芙抢劫案的主犯乌约塞维奇是不是“粉红豹”的总头目,他回答说没有总头目,是巴尔干战争造就了“粉红豹”这个犯罪组织。

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发现气氛有所变化,保镖说原定和某位重要人物的会晤取消了,如果我要了解详细情况,请到塞尔维亚去。

年8月,我来到了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市,住在一间南斯拉夫时代的宾馆,房间很小,充满了刺鼻的气味。

贝尔格莱德的夜晚灯火阑珊,但是感觉很穷,没有巨幅的电视墙,北约轰炸的痕迹依然可见。

这天中午,我邀请了一名退役的警官吃中饭,他睡眼蒙眬,刚刚在赌场值班到天亮。他说这是一份非常理想的职业,比原来当警察强多了。他辞掉了警察的工作,因为他辛辛苦苦抓到的罪犯经常被上级放掉了,估计是有人送钱;很多毒贩子的口袋里都有缉毒署领导的名片。

巴尔干地区发生大规模杀戮和种族灭绝的时候,塞尔维亚的经济也被操纵,事实上,小麦、玉米、面粉、糖和食用油都被政府垄断,米洛舍维奇既是政府总统,也是贝尔格莱德银行的总裁。

由于塞尔维亚的经济持续恶化,很多国民自愿或不自愿地加入犯罪组织。

我问这位退役警官有关“粉红豹”的事,他回答说“粉红豹”征募成员的主要地区就是塞尔维亚,他们倾向于招收普通人,而不是职业犯罪分子;比如说东京珠宝劫案的案犯拉索维奇原本就是一个穷苦的平民,为了糊口,现在竟然成了“黑草莓”。

为了更好地弄清“粉红豹”的起源,以及塞尔维亚人为什么会经常出现在东京和迪拜的豪华购物中心,我决定深入塞尔维亚南部地区尼斯市了解情况。据国际刑警组织透露,“粉红豹”的成员主要来自塞尔维亚,其中尼斯一派有勇无谋,该地区的很多成员现在都在西欧监狱服刑。

我是上午到达尼斯的,街上车辆不多,街道两边排满了待售的摩托车和修理铺,坎坷不平的人行道上,姑娘浓妆艳抹,超高的高跟鞋令她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粗野的男朋友跟在身后。

尼斯离首都很远,犯罪组织林立。尼斯的历史悠久,到处都能发现奥匈帝国时期的建筑遗址,系阿尔巴尼亚人、马其顿人、吉普赛人等多民族混居地,最著名的标志性建筑是骷髅塔,系年土耳其人用石灰、沙及九百四十二具塞尔维亚战士的头骨建成的。

尼沙瓦河对岸是荒废的公寓大楼,皇家海军陆战队曾经在这里训练狙击手,这是一栋混凝土结构的房子,十五层高,上面画满了涂鸦和口号。

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街道上喝啤酒,其中一个年轻人的T恤衫上有一把大号的手枪图案,还写有大字“通缉犯”字样,艳丽的银色字体,身旁停着一辆新奥迪。

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人好像都失踪了,除了摩托车修理店,最热闹的地方是老虎机店(赌博机),靠市政府大楼不到一百码就有四家。

三十万人口的尼斯大概有三万三千个成年人是失业的,当地最大的经济来源是烟草种植,当然贩卖毒品也很流行。

尼斯市是政府和犯罪分子和谐相处最典型的城市,很多年轻人看见他们的父母失业,然后在动荡的环境中成长,从小就树立了去西欧弄钱的想法。

佐兰·日夫科维奇在米洛舍维奇时代曾经担任尼斯市长,同时也是反对派领导人之一。年总理金吉奇遇刺后,他接任总理一职,迅即开展了“马刀行动”,旨在剿灭塞尔维亚境内的黑手党。行动中近四千人被逮捕,缴获成千上万的武器和数百公斤的炸药。

我见到了日夫科维奇,他现在是一名商人,俨然不像是名噪一时的政治家。

他说有组织犯罪和塞尔维亚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犯罪家族有自己的警察、律师、法官、医生、记者和财政顾问。在首都,黑帮要清除一名成员,这个成员或许侥幸逃过了帮会的暗杀,医院疗伤,那么医生也会给他致命一针。

尼斯的警察私下跟我说,在校园内抓到的迪拜抢劫案的主犯米兰在家乡尼斯投资开了一家夜总会。

还有警察说,米兰的好友原来在地下室开手机店,迪拜抢劫案发生前几个月,他突然转去迪拜又开了一家新手机店。据迪拜警方调查发现,抢劫案发生后,大量的钱汇往尼斯的手机店里,现今这个手机店老板正在迪拜监狱关押。

年3月5日,来自尼斯的年轻女子斯纳查娜、塞尔维亚男子拉索维奇和拉图洛维奇、苏格兰女人法索拉共四人制造了震惊日本的珠宝劫案。他们不会说日语,甚至之前从没有到过日本。

他们是在年2月底使用有效护照进入日本的,其中法索拉第一个到达,她订好了宾馆,买了四部手机,金色的给两个男人,蓝色的她和另一名女士使用。法索拉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在劫案发生前她曾经和拉索维奇通话三小时,但她一直否认和劫案有关联。

四人分两批进入日本,一批以捷克工程师的身份从大阪进入日本,另一批以克罗地亚游客身份入境,住东京田急宾馆。事后警方在该宾馆的洗发水瓶子上发现了他们的指纹,和现场留下的指纹部分相同。

年2月24日,拉图洛维奇走入东京真希精品店,操着浓重的英国口音,要求店员带他到三楼,当时伯爵夫人项链正放在盒子里展出,只有电子报警器作为安全措施。他对这个项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拍照留念。几天后,他带着斯纳查娜再次光临,两人看上去像恋人,买了一条项链和一个银质勺子。

3月5日11点45分,两名塞尔维亚男子进入该店,拉图洛维奇穿米黄色外套,戴棕色皮手套,手提一个镶嵌著名珠宝品牌卡蒂尔商标的袋子,戴假发和有色眼镜;拉索维奇则穿黑色外套,着披肩假发。他们径直走上三楼,拿出相机在店员面前对各种珠宝拍照,嘴里不停地重复:“完美!精妙!”

等他们靠近展览厨,拉图洛维奇掏出一张纸条,放在台上作势要写东西,店员上前俯身观望,拉图洛维奇朝店员的眼里射入辣椒喷雾剂,监控探头显示时间是“11:46:21”。店员随即被推入卫生间,关在里面,接着两人砸破玻璃,取走珠宝,其中包括十六克拉的伯爵夫人项链。真希精品店损失三千三百万美元的珠宝,准确地说是日本兴亚损害保险公司的损失。店员躲在卫生间里用水洗眼睛,恢复视力后破门而出,然后电话报警。

拉图洛维奇如今正在塞尔维亚监狱服刑,他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因为抢劫未遂被捕,引渡回塞尔维亚受审。他说东京劫案其实是珠宝店老板授意的,因为老板太需要保险公司的那笔钱了。抢劫完成后,在一艘渔船旁边的大型垃圾装卸卡车里他把这些珠宝还给了店老板,得到了十万美元的报酬。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名贵的项链会放在普通的玻璃橱里面展出。塞尔维亚法庭和日本方面都没有采信他的供词,但是庭审过后,真希珠宝公司因此破产倒闭了。拉图洛维奇的律师对我说,他相信伯爵夫人项链被拆散并分别卖到了欧洲和以色列的珠宝贩子手上。

我在贝尔格莱德一家酒店邀请拉图洛维奇的妻子吃中饭,她叫里迪佳,身材高挑,棕发披肩,穿紧身裤,低胸卫衣,虽然已经四十八岁了,风韵犹存,犹如摇滚女歌星那样性感。十二年前她和拉图洛维奇在酒会上相识,后开始交往并很快结婚。她说丈夫在外面作案,既可以赚钱,又很刺激,给他们带来了富裕而且有趣的生活。

日本警方通过大量的调查,确认这伙人系“粉红豹”成员,调查材料有一大捆。日本警方不同意我复制材料,直到年打击“粉红豹”专案组在摩纳哥开会时,有警探看过这份材料,事后告诉我,该档案给大家提出了几个问题:“粉红豹”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具体行动方式是什么?谁在保护这个组织?

达科维奇是一名回头的浪子,朋友习惯叫他“达煞”,他在贝尔格莱德开了一家意大利餐馆。之前他一直在意大利从事犯罪活动,并帮助其他黑帮成员进入意大利。

达煞对我说:“是的,这里存在一个组织,不过是松散的,帮中的成员互相不熟悉,但有个核心决策机构——辛迪加,由它决定作案对象、参加人员、经费开支等;辛迪加负责筹集经费和赃物处置,以及所得财物分配。”

他继续介绍说,“粉红豹”成员都在外国作案,如意大利、法国、比利时、荷兰、丹麦、瑞士等;成员经常回到黑山或塞尔维亚的老家,等待指令。偶有成员被逮捕,都是辛迪加为了平息警方的愤怒,特意安排的;或者是为了清理门户,把一些成员卖给警方。他们从来不愁成员的来源,有很多退役士兵踊跃申请。

达煞并没有参加“粉红豹”,但是他支持这个组织,他说这些人从外面赚钱回国,而那些所谓的政治精英刚好相反。

为了进一步了解“粉红豹”成员的故事,我来到黑山共和国首都波德戈里察,走访了警察局。

我打听到名噪一时的“粉红豹”成员雷基奇年在家乡采蒂涅被捕,他涉嫌参与了年在德国法兰克福盗窃手表案,涉案金额一百四十万美元。

警方回答说,如果德国方面早点儿把有关证据发过来,雷基奇会更早落网,该人在国际刑警组织档案中属于比较活跃的“粉红豹”成员。

突然逮捕一名已经收手六年的犯罪嫌疑人让大家感到好奇,有关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黑山内政部的代表。他给我看了一本活页夹,上面提到如果黑山共和国打算加入欧盟的话,就必须要回答上面的两千个问题。难道逮捕雷基奇和加入欧盟有关?他回答说答案是肯定的。

在首都待了几天后,我前往采蒂涅调查。一路都是在破碎的白色岩石上行驶,单车道的山路蜿蜒曲折,路旁的绿色植物生命力很强。

采蒂涅坐落在山谷里,夹在绿色山脉和亚得里亚海(地中海的一部分)中间,建立于十五世纪,是黑山地区的历史文化中心,已经被捕的“粉红豹”成员中近一半来自该地,是巴尔干地区最大的贼窝。黑山的过去和现在都融汇于此,市政大楼是一栋已经风化的建筑物,对面有一个新商店,叫大商场,老板就是约维迪奇的父亲赛多,约维迪奇在伦敦格拉芙珠宝劫案中负责后勤保障工作。年近七十岁的赛多对我很不欢迎,他不想在一个外国记者面前谈“粉红豹”的事情,更不想提及他儿子的情况。

市政大楼门前镶嵌着双头鹰图案,市长扬科维奇接待了我。他身穿蓝色衬衫和黑色夹克,大鼻子,大象耳朵,眼袋凸出,在任市长之前是麻醉师,还担任过塞尔维亚红十字会秘书长。

他倒了一杯早餐酒给我,笑容热情。他说在铁托领导的社会主义时期,采蒂涅有一家冰箱制造厂、一家洗衣机厂,还有专供出口的鞋厂、制药分厂,可是现在这些厂全部被毁了,职位随之消失,现今有百分之十七的年轻人失业,不得不外出寻求司机或保镖的职位。因为市民缺乏教育,只能做些体力活儿,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我告诉他,国际刑警组织有组织犯罪科负责人以马内利·勒卡雹科长推荐我来采蒂涅,其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扬科维奇市长猛喝了两大口酒,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给我讲个笑话:世界著名品牌意大利范思哲的服装设计师詹尼·范思哲来到采蒂涅,看到街上很多人穿着偷来的范思哲牌衣服和高仿产品,他笑着说:“让他们穿吧,又一种形式的广告!”

偷盗在当地的文化中根深蒂固,他们认为从西方国家偷来钱财是一种爱国行为。扬科维奇市长说,这里有一首歌唱道:“我们不偷黑山的东西,我们为了黑山去偷东西。”

“粉红豹”成员大多在二十岁或更小的时候出国闯荡,因为这里没有就业的机会。

当天晚上,我给国际刑警组织的以马内利科长发了一封电子邮件,问他为什么把主要精力放在调查和打击贫穷的“粉红豹”成员上,而不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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